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阿诚的十诫（三）

依然养成。

第三条：阿诚，暴力只能使人屈服，却不会让他真正同意你的价值观。

你有没有对你来说特别重要的物件？手串，项链，林林总总。

阿诚有。

重要物件，一般人都贴身收着。去洗澡不得已拿掉，从热气里出来时第一件事情就是再把它收好戴好。

对于阿诚来说，最重要的东西，就是当时明楼去庙里给他请的玉。阿诚珍视这个玉，不是因为贵重，而是，这是明楼给的。这是明楼那时看他生病特别着急去庙里求的。好像长这么大，第一次有人这么关心他好不好。以往生病，别无他法，没钱买药，自己死扛。发烧到额头滚烫，他只希望这么晕死过去再也别起来。

自从明楼给了他那玉，阿诚就宝贝一样收着。睡觉起来第一件事摸脖子上的玉还在不在，第二件事看明楼在不在他旁边。阿诚翻个身看明楼，知道他在装睡，就拿玉想偷偷去冰明楼的脸。明楼闭着眼一把抓住阿诚的手贴自己脸上：“玉不冰的。倒是你手还冰。”

玉带着阿诚体温确实不冰。但是阿诚从小手脚冰凉。阿诚尴尬地没收回手。

夏天，阿诚在学校穿着短袖，脖子上串玉的红绳看着明显。有个小孩就问他：“明诚。你脖子上戴什么啊？解下来给我看看好不好？”

阿诚犹豫一下，老不情愿递给他：“你看完还我。”

小孩子都好奇，几个围上来把阿诚的玉传来传去。阿诚一下子慌了：“还我啦你们别看了！”

小孩儿玩心重，或许没恶意。个子比阿诚高许多的一个把玉举老高不肯给他。

阿诚皱眉看着他：“你玩完没？还给我。”

那人对阿诚印象一贯是温顺寡言，一时很想看看这个比他矮半个头的小孩会有多激烈反应。

那人仔细看那个玉，指甲去刮那温润。虽然阿诚知道指甲并不可能对玉造成多大损伤，但看到别人动自己珍爱的东西就一股火升起来。

阿诚这辈子，实质拥有的东西太少。若得了一个，若认准是自己的了，死不放手。你若来碰，他就把獠牙呲出来。若你再犯……

阿诚一拳打那人鼻子上。那人虽高大，被阿诚这气极一拳打翻在地。阿诚冷冷夺回了玉戴回脖子。

不出所料，阿诚被老师叫家长。明楼来学校。老师看明楼样子也只这不是家长。明楼自我介绍过后，脸上带笑和老师赔礼道歉说些软话。老师也不好再多说什么。

明楼带阿诚回了家，笑眯眯看他：“长本事了。比你高那么多一个人被你打翻了挺厉害。”

阿诚站一旁，努力分辨明楼现下话语背后什么情绪。

明楼摸他头：“阿诚。我没说这个事情你做错了。我不怪你。我能理解一个人会去保护自己认为重要的东西的心情。但是啊，阿诚，暴力只能使人屈服，却不会真正让他同意你的价值观。我今天不就事论事。只是想和你说说，拳脚暴力，应当是你最后诉诸的那个方法。”

“他不还给我。我好生和他说了的。”

“我知道。有时候使用这个手段，简单有效，利于树立威信。我想以后你班上没人敢拿你东西了。我没批评也没指责你今天做的。只是希望你记得，以后遇到其他事情，能好生谈下来的，就别拳脚相加。”

阿诚垂着眼睛：“阿诚知道了。”

明楼去摸阿诚右手指节问道：“打那人，你自己手也疼吧。”

阿诚摇头：“不疼。那时气急了的。”

明楼心下一时无言，他没想到阿诚会这么看重他给的东西。

阿诚，你很好，你很……不一样。很好的那种不一样，很美妙的那种不一样。我想陪伴你，倾听你。

我知道你年纪小，思虑不周，还有点没安全感。你不绝对，你真实。

人在面对海洋和天空的时候，总是会自惭形秽的。我面对你，也自惭形秽。我觉得你比我更勇敢，你会去很努力保护你喜欢的东西。我相信你以后也会很努力去保护你喜欢的人。被你这种偏执的圈进你自己领地的人和物大概都很幸福。

阿诚长大，总归能理解确实暴力应该是最后的一个手段。称其为手段，所以它可以被采用。每次狙击或者格斗夺人性命的时候，他都记得那时明楼教导他暴力只能使人屈从并不是什么心甘情愿。

明楼从小给他灌输的那些道理，都在他的骨子里和他一起长大。小时候你告诉我的，我应当为人光明磊落。就算以后置身黑暗里，我也知道那光明磊落还在我心里，也在你心里。

教育小孩子，当然不和他说世界的坏和恶。那些他自然以后自己都会发现。明楼所做，只是给阿诚心里铺一层明亮的底色，就算以后其他污浊暗色怎么侵蚀，你也都是美好的，发光的。

我们的虹膜和瞳孔都是深色的，但是深色是吸收光线的。外人看来我们八面玲珑从事着卖国求荣的勾当。也只有我们自己知道，我们眼底有多少光线即将打破桎梏倾巢而出。

我和你都一直期待那些最好的事情。同时，我也不介意和你一起经历那些最糟糕的。不怕糟糕。只要你和我一起经历，我都扛得住，我都会觉得刀山火海，其实不那么疼。

我是你世界起点，你是我荆棘冠冕。